近日,我所在的广州大学火了,只因“高考453分上广州大学”,其具体所指是,我校建筑规划与土木工程专业录取学生中的最低分是453分,最高分是590分。
一个基本的事实是,土建类专业“遇冷”,没有多少考生填报。这固然与楼市低迷等大形势有关,但更多与很多考生及家长不知道土木工程专业是广大王牌专业的认知偏差有关。
有453分的同学成功逆袭,当然就有600多分的人不幸踩雷,优秀的院校和竞争力强的专业,及一般的院校或竞争力弱的专业,不能说完全决定孩子的未来,但很大程度上影响孩子的未来。填报志愿,真的是一门学问,很讲究,玄机颇多。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我当年填报志愿:阴差阳错
时针拨回到1997年的夏天,我念高三。那时候是先填志愿,后参加高考。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鲜有指导,也没有能力指导,他们只擅长教授语数外物化生,对院校、专业、就业等相当陌生;于我而言,一个小镇做题家,当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压根没有任何渠道知道;于我的家人而言,父亲当时在武汉某砖瓦厂打工,母亲在家务农,当然也是两眼一抹黑。
所谓的填志愿,现在看起来非常重要的事,是家长、考生和老师共同商议的重大事件,但当时感觉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记得我拿着老师发的一本厚书,花了1小时翻了翻,胡乱填报了事,我不想因为这个事耽误温习功课的宝贵时间。我的大部分同学也和我一样,糊里糊涂,应付了事,因为压根不懂。
这事现在看起来很荒唐,但当时却很容易被理解,念的学校是农村学校,大部分老师也是农村出身,绝大部分老师上课时操的语言是我们那里的方言,有个大学可以读,无疑比上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更加重要,。当时的说法是,离开家乡,跳出农门,就算是成功了。
我那时候的填报,记得有四个批次,每个批次可以填报四个学校,是否需要填报专业,我已经记不太清了,重点参考我当年的考前模拟分数(600-620之间,当时的满分是750分),在没有任何人指导的情况下,我第一批填报了武汉大学及华中理工大学(现在叫华中科技大学),后面两所学校我不记得了,然后我第二批第一志愿填的是长沙铁道学院(现在叫中南大学),只因听说坐火车可以不要钱,这对于从未坐过火车的我而言无疑具有强大的诱惑。
我当时想,如果搞不定第一批学校,就进第二批的长沙铁道学院。然而结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分数不够武汉大学,但够了华中理工大学的线,问题是华中理工大学压根无法接受我将人家作为第二选择。很显然,志愿学校之间要保持一定的梯度,我当时完全不懂。
记得那是八月二十日,我步行一小时、从镇上坐班车一小时、继续步行半小时到学校领通知书,我碰到了班主任,问了他,“李老师,我读哪个学校”,老师答复我,“湖北大学”,我顿感错愕,我压根没有填报这所学校啊,事已至此,能怎么办呢?我接着问,“干什么的”(意思是啥专业),他说“教地理的”,我当时快要晕过去。我大概知道湖北大学的前身是湖北师范学院,我心想,教个语数英等主科也好啊,怎么会是地理呢?事后才知道,我犯的“错”在于,我在第一批和第二批志愿之间的“是否服从分配到师范”一栏打了一个勾,然后我就被截留,截到了湖北大学、地理系。进校后我才知,我们班所有同学都和我一样,都远超当年的重点本科录取分数线,都因为“服从分配到师范”,成为“难兄难弟”。换言之,我们班同学的分数,在全校学生中是最高的,高于填报了该校的考生的分数至少50分开外。
后面就继续阴差阳错下去,2001年我毕业那一年,地理有幸被恢复成为高考考试科目,班上32人有4人考研成功,剩下28人全部留在省城武汉,目前多是武汉市各大中小学的领导或骨干教师。我也延续着与地理的缘分,时至今日,本科后相继攻读了人文地理的硕士和博士,目前在广州大学教书。
今年给侄子参谋填报志愿
时间再回到大约一个月前,我从广州返回武汉一周,主要目的是协助大侄子填报高考志愿。侄子的分数是627分,不算太高,但也绝对不低,考到了这个分数,他算是完满完成了他的分内事,接下来的志愿填报,就是作为在高校任教的大伯的我出场与施展的时候了。
我和侄子深聊聊了三个小时,与他分享了时代变化特征、科技演化趋势、整体就业形势,然后详细分析了他的性格特征、兴趣与爱好、地域偏好、专业及就业倾向。我用电脑,侄子和他爸用手机,三个人花了整整三天时间详细浏览了他这个分数段可能对应的学校及优势或名牌专业过往三年招录学生的分数段位、专业发展前景与日后深造的可能性。在此期间,我打了将近40个电话,接电话的人基本都是我认识的全国各大高校的兄弟、同门或朋友。
第三天下午,我们草拟了一个冲、稳、保共计涉及32所高校及专业的清单。当天晚上,我组了一个饭局,受邀者是一位在武汉某大学任教的同乡大叔、一位在武汉某大学任教的博士师弟、两位在武汉工作二十余年有丰富经验的死党同学,请他们参谋。他们重点围绕专业优先还是学校优先、工科理科还是文科、就业优先还是升造优先、待遇优先还是稳定优先等方面给出建议与意见。
就在今天,弟弟电话我说侄子被武汉理工大学车辆工程专业录取,这多少出乎我们的意料,因为我们填报的前三个志愿(分别是电气工程及自动化、电子信息、计算机)实在太热门了,填报的同学实在太多,以至于这几个专业投档学生最高分高达635分。
需知,这个分数都可以正常填报大部分985院校。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接受第四志愿——车辆工程。虽然车辆工程也是该校的王牌专业,但侄子多少还是有点不悦,我们商量后决定争取机会参加入校一周后的转专业测试。
我随即联系到武汉理工大学的一名大二学生兼老乡,了解相关信息后,我立马买了大学英语四级词汇及仿真题试卷,还有高等数学课本,我建议侄子每天花三小时预习大学课程,以良好状态迎接转专业测试。
信息不对称怎么破
相较于26年前的我,侄子现在的处境无疑要优越很多,至少他在志愿填报方面不用太焦虑,不是他一个人在弄,有一堆人在帮他,除了我、我弟、我的那些兄弟、朋友支招外,当然还有他妈(也就是我弟媳)。
弟媳虽人在老家,不懂高校的事,但一直有浏览抖音、快手等网络平台信息,会时不时告知我们相关情况。对于弟媳的各种努力,侄子偶尔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让她不要管,觉得她不懂,我会责备侄子几句。对牺牲近十年个人时光专门做陪读妈妈的母亲而言,侄子没有资格不尊重。没有什么经验,没有什么人可以请教,除了抖音、快手等社交媒体,还有什么其他渠道呢?
弟媳是一个人吗?当然不是,可以说,绝大部分农村孩子的父母,尤其那些常年外出务工或在农村老家务农的父母而言,谁懂学校?谁懂专业?谁知道专业前景如何?日后好找工作一点,工作相对稳定一点,孩子能养活自己,估计是多数农村父母的全部心愿。至于这个专业读出来之后将来具体做什么,什么工科试验班,什么硕博连读班,什么吻合全球科技发展趋势,什么就业形势预测,于他们而言无异于牛头不对马嘴,意义不大。
别说弟媳,就是我这个在高校混迹多年的人,也不是很了解各大学校及相关专业,在填报志愿方面,我也是幼儿园级别的菜鸟。对于好学校、优势与王牌专业,我更多也是道听途说,我只能道听途说,我所谓的优势无非就是朋友多一点,可以直接咨询专业人士的机会多一点。换言之,我可以不懂就问,我大概率有地方或人打听打听,但大部分人尤其农村考生及家长是不懂只能不懂,没有地方可问,没有人可以请教。
很显然,问题的症结在于存在明显的信息不对称,高校如何,专业如何,于绝大部分考生及家长而言就是一个盲盒。
高校经常被誉为象牙塔,经常呈现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很多人的直观感受是不明觉厉。但象牙塔不为人知,象牙塔太神秘,于准大学生及家长来说极其不合理、极其不公平。
这种不公平最明显的体现有两方面:有门路知道相关资讯的人和压根不知道任何资讯的人,城市里见多识广的孩子及家长和农村里两眼一抹黑的孩子及家长,其结果是,有的人可以以低分逆袭某某优势与王牌专业,有的人分数非常高,却无奈地读了一个非常普通的专业。
对于寒窗苦读12年的莘莘学子而言,考出好成绩很重要,非常不易,他们面临的选择也同样重要,别因为选择错了,或选择不当而误了他们的前程。
有关方面应有所作为,做一些特别的知识与信息分享,让考生及家长们对学校发展、专业前景、就业形势等有基本的认识与理性的判断,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
于孩子及家长而言,要学会自我认知,对孩子的个性、兴趣、优势、劣势、价值观、世界观有总体与客观的认识,在志愿填报的时候尽量做到以我为主,而不是人云亦云,一窝蜂地跟风式报考所谓的热门专业。
毫无疑问,志愿填报关乎社会公平与正义,于广大学子尤其农村出身的学子及其家庭而言就是实实在在的救命灵药。
(作者系广州大学社会学副教授)
•(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姚华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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